水浒中，伤过宋江和武松的“批头”，到底是什么刑具？

《浅说水浒》第580期（文/焦目）

在水浒中，不少好汉曾被冤枉或者陷害入狱，比如林冲误入白虎堂，武松被张都监栽赃嫁祸，解珍解宝被毛太公陷害等；也有因为杀人而入狱的好汉，比如武松怒杀潘金莲和西门庆，杨志杀牛二，宋江杀阎婆惜等。正因如此，所以书中对监狱有许多描写，也提到过一些刑具，诸如杖、撒子角（就是夹手指的拶子）、匣床、木驴等。

宋江被刘高老婆陷害后，还被一种名叫“批头”的刑具，打得很惨。

那妇人（刘高老婆）听了大怒，指着宋江骂道：“这等赖皮赖骨，不打如何肯招！”刘知寨道：“说得是。”喝叫：“取过批头来打那厮。”一连打了两料，打得宋江皮开肉绽，鲜血迸流。

央视水浒刘高妻子形象

其实，早在水浒中，不止一次地提到过“批头”。比如，第三十回中，武松被张都监陷害后，就被知府一声令下，那些狱卒就“拿起批头竹片”，雨点一样地打武松，武松也只得屈心招供。

乍一看“批头”，很容易让人误解这是对犯人头部使用的刑具，其实不是。否则，宋江就不会是皮开肉绽，而是头破血流了。

那么，“批头”起源于何时？到底是什么样？有没有其他作用呢？

从“批头”说起

批头还有一个名称，叫批头棍。元代《勘头巾》《四春园》等杂剧中，就说过“你先合该笞四十批头棍”“批头棍大腿上十分楞”。而从书中来看，批头也叫批头竹片。所以，批头是批头棍、批头竹片的简称。

既叫棍，也叫竹片，批头到底是棍子还是竹片呢？

其实很简单，批头是一头竹片一头棍，所以既可以叫批头棍，也可以叫批头竹片。也就是说，这种刑具就是一根竹子，不过一端被劈开，成几十个细细的竹片，另一端则不变，这样就成了批头。

篦子，相信很多人都知道，它是一种比梳子齿更多更密的工具，主要用来梳头皮屑或者藏在头发里的虱子，常与梳子搭配使用。批头因为一端有很多劈开的竹片，像是篦子一样密集，所以批头也叫竹篦。

玩过竹竿或者做竹制品的人都知道，竹子外面的皮一旦破开，很容易伤到手。在接触竹子中，若皮肤是快速与这些破皮处摩擦，竹刺还常常钻进皮肉里。如果是裂开的竹子，则容易夹到皮肉。

竹制品

正因如此，所以竹子会做成刑具批头。

较之一般的棍棒，批头打人不会伤及骨头、性命，但会让人更痛苦，因为劈开的竹片就像带了许多刺的刀剑一样，不但会破坏皮肉，还可能把刺儿留在犯人皮肉里。用明清小说中常见的话来形容，那就是“碰着皮破，擦着筋伤”，想想就不寒而栗。

“批头”的历史

早在宋代时，就已经有了惩罚人的竹篦，而且是在皇宫中使用。南宋王明清在《挥麈录》中，记载过沈之才被竹篦打的事儿。

一日，禁中（宋高宗）与其类对弈，上喻曰：切须子细。（沈）之才遽曰：念兹在兹。上怒云：技艺之徒，乃敢对朕引经邪？命内待省打竹篦二十逐出。——《挥麈录》

赵构形象

沈之才与赵构对弈，赵构走棋后告诉他：你要仔细了。沈之才立马说：念兹在兹。这话出自《尚书》，意思是念念不忘一件事。沈之才也许只是想说自己注意到了，但赵构觉得他在卖弄才华，大怒说：一个下棋的人，竟然敢在我面前卖弄才学？他命人打了沈之才二十竹篦，然后把他赶出宫去。就因为一句话，挨了二十竹篦还被皇帝逐出宫外，沈之才真是有苦说不出。

王明清父亲善于治史，受父亲影响，王明清颇有史才，而且态度严谨。他耗时30余年所著的《挥麈录》，虽然是笔记，但非常可信，史料价值极高。这个故事足以说明，早在宋代就已经出现了竹篦。

竹篦在元明清的杂剧、小说中常出现。《水浒传》中也提到了竹篦，在第四回，鲁智深大闹五台山时，僧人为了阻止醉酒的他，就用到了竹篦。据和尚所言，寺中还有规定，只要和尚吃酒破戒，就要被打四十竹篦，然后赶出寺去。

水浒中提到了“竹篦”

另外，在《忍字记》《精忠记》《警世通言》等作品中也提到了竹篦。

直到明清时，竹篦都存在，而且一直是作为刑具使用。

“批头”的样式

说了这么多，批头到底什么样呢？有没有具体的尺寸呢？还真有。《清朝通典》中，记载了竹篦的大小。

又定狱具之图，一曰板，以竹篦为之，大头径二寸，小头径一寸五分，长五尺五寸，重不得过二斤。——《清朝通典》

个人草稿（请忽略我的渣图）

清代尺寸有营造尺、量地尺和裁衣尺三种，一尺对应的长度分别为32厘米、34.5厘米和35.5厘米。制造刑具用营造尺，所以竹篦粗的一头直径为6.4厘米，细的一头直径为4.8厘米，长为176厘米。

之所以不能超过二斤，是因为竹篦太重的话会打死犯人。明代王锜在《寓圃杂记》记载，竹篦起初只是重三四两，从重量来推测的话，以前的竹篦尺寸肯定不大。后来有人用二斤重的竹篦，打死了很多犯人，其他地方的监狱还纷纷效仿。

为此，清代对竹篦的重量、使用等做了要求。

刑杖，竹篦不得过重，务要削平棱节，不许打在一处，不许打腿湾（弯）。——《从政遗规》

从清代人陈弘谋的《从政遗规》中可以发现，当时竹篦还做了要求。不能太重，还要削平竹子的棱节，不能打在犯人同一个地方，也不能打在犯人腿弯（大腿小腿连接处，膝盖后面）。因为竹篦太重，或者打在一处，或者带棱节，对犯人伤害很大，而打在腿弯处则可能致残。

清代余治在《得一录》中也记载，“竹篦，不得重一斤”。

“批头”的伤害

看过很多影视剧，光是水浒类就有几十部，但没看到过批头。不过，在刘家良导演，成龙主演的电影《醉拳2》中，有类似批头打犯人的镜头，我们从这些镜头中，可以感受一下批头对犯人的伤害。

成龙手拿竹竿类似“竹篦”

电影中，成龙饰演的黄飞鸿，与刘家良扮演的福民祺与斧头帮大战。混战中，福民祺被砍伤，他发现黄飞鸿用的竹子裂开后威力极大，却容易伤到手，于是他脱下黄飞鸿外衣，裹在竹子上，还喷了油在上面。

刑具“批头”正是这样，它就是一根竹子，不过一端裂开而已，因为威力大，制作也简单，所以被古人用作惩罚人的刑具。

当黄飞鸿再次用起这根竹子后，果然有如神助，裂开的竹子不但能伤人，连敌人的衣服都能轻易割开，令斧头帮的人望而生畏，他因此能与斧头帮众人周旋，而福民祺也因此得以冲破包围，夺路而去。

“竹篦”威力

由此可见，这种刑具对犯人的伤害之大。因此，宋江被批头打过之后，会“皮开肉绽”。只不过，电影中，裂开的竹子用法更多，而历史上，批头则不需要。

最后再说一点，竹篦不但可以作为刑具，还能用来遮挡矢石。

宋代陈规在《守城录》中记载，若敌人攻城，应该在墙头设狗脚木，上面挂搭皮、竹篦、篱牌等，可以遮挡箭矢石头，但是无法抵御大炮。道理很简单，批头上散开的竹片有弹性，铺成一片足以防御矢石，但火炮力量太强，就无法阻挡了。

参考资料

《水浒传》《挥麈录》《从政遗规》《得一录》《寓圃杂记》《守城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