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死后211硕士发现自己被领养渴望月薪4000不被裁员但不想认亲
源自短纪录片《可以拍拍我吗》截图
摘要:这是一个关于领养女孩如何面对自己身世的故事。小悦27岁,正要从一所211大学硕士毕业,工作还没有找到,谜一样的身世忽然在网上传开。她曾被隐瞒了十几年,直至养父母相继去世,才在遗物里发现自己的领养证。日本在华导演竹内亮为了拍一组短纪录片,四处募集个人故事,小悦成了第一期的拍摄对象。
她也是学纪录片的,毕业设计拍摄进展不顺,记录对象大多不愿讲述内心隐痛,她说因此想先讲出自己的故事,也许能安慰到更多的“刘学州”。被抱养、养父母早亡、家暴、校园暴力、和患精神障碍的母亲相处,很多经历引起关注,视频一下上了热搜。
也因为她说到,不想与亲生父母相识,只希望知道自己的生日,被一些评论质疑动机,她也跟骂“白眼狼”“养不熟”的网民隔空对线。她对再次在媒体上暴露形象显得有些顾虑,接受拍摄时的勇气慢慢消散,在她看来,舆论的走向已经偏离最初的愿望。
我们和她详细聊了这些坎坷的经历,也希望找到故事里帮助过她的人。她的说法是:曾阻止她自杀的高中老师,已经没有联系方式;帮她捧过父亲骨灰的发小,不太想打扰对方生活;唯一持续往来的小姨,自上热搜后她都不敢联系,怕被小姨误解“为了流量不择手段”。最后,她推荐了一位初中同学涂涂。
在涂涂看来,小悦不太容易信任他人,有一点“情感隔离”。小时候她们常去对方家里借住,涂涂觉得小悦爸爸很慈祥,会给她们做饭。而小悦妈妈的病情时好时坏,发作起来“声音很粗,像怪兽一样”,还有一次给涂涂塞了很多10块钱。两家家长在家长会上相识,多年保持着联系,她也听过一些关于小悦不是亲生的传言。小悦爸爸去世前,曾打电话给涂涂的妈妈,希望他们以后也能像亲人一样。
两人上了不同的高中,有一年涂涂曾打电话,喊小悦陪她过生日。小悦不去,说想陪爸爸,涂涂生气地把电话挂了。过了一段时间得知小悦爸爸去世了,涂涂难过了很久,“她什么都憋在心里。”
上大学之后,小悦的一次纪录片作业选了涂涂做拍摄对象,两个女孩又重新熟络起来。这时她才听小悦说起自己的很多事,包括被领养,语气像在讲别人的故事,“每次她提到爸爸,我都觉得她好孤单”。小悦把父母葬在海里,她拜托涂涂,如果自己先死了,请她帮忙为自己海葬,这样一家三口就团聚了。涂涂觉得不吉利,但如果真的需要,“这也不是什么大忙”。
以下内容根据小悦的讲述和视频整理。
文| 姜婉茹
编辑| 毛翊君
被带走的秘密
上过热搜之后,也有人来问我身世,看能不能匹配得上,但是我对过去一问三不知。养父母相继去世后,我退掉了公租房,养母有精神障碍,那是给她的福利待遇。在退房收拾遗物时,我从角落找到一张领养证。
上面还是我户口本上那个出生日期,跟爸妈之前说的农历生日对不上,无法确定是不是真的。每次跟朋友聊算命八卦的话题,我都没话说,蛮想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
亲生父母对我的价值,就只是那一串数字。借着拍短纪录片的契机,我去派出所找过一次。在我说“想录入DNA去寻找亲生父母”的时候,突然觉得这句话隐含的期望很恶心。那边说失踪人口才能录入信息库,我这种只能在社区登记、登报寻人,那就没什么必要了。
万一他们是真的不想要我了呢。毕竟是女孩,那个年代抛弃女婴太常见了。又或者他们有个儿子,让我给儿子买房怎么办。我也想过,“原来我的出生只是别人的一个错误”“我是不是根本不受这个世界欢迎”“是不是生来不祥,才害得养父母相继去世”……
去年刘学州的新闻很触动我,我们的经历有相似之处,被领养,养父母早亡,校园霸凌……我非常理解他说的“只想要一个家”。我也没有家了,现在研究生快毕业,所有的家当都在宿舍。关于养父母的回忆,被打包在一个小箱子里,寄放在我姨家,里面有他们的结婚照、老照片、领养证、海葬证。
小悦幼儿园时的照片(左一)。讲述者供图
我爸是1943年的,我妈1949年的,我上幼儿园的时候,他们就已经50多岁了。每次有同学家长问爸妈是我的谁,我爸不想让我显得太奇怪,都说是爷爷奶奶。去开家长会,他要把头发染黑。我从小一直担心,他们有天会离我远去,晚上睡前常会哭,想着他们去世之后,我一个人该怎么生活。
小学二年级时我跟一个同学说,等将来我们爸妈都死了,我们就住在一起相依为命。没想到那个女孩一下子哭了,晚上她奶奶找到我家,把我臭骂一顿,说我在咒女孩父母死。当时还很郁闷,父母的死亡不是一件早晚的事吗,她为什么没想到?
有些疑惑我问过爸妈,他们说生我生得晚。我爸还说我俩的耳朵长得一样,都往外翻。我信了,觉得就是亲生的。偶尔发现血型对不上等等,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有一次吵得很凶,严肃地问了我爸,他站在那里好一会儿,又坚定地说就是亲生的。
我爸也说过,可能的话,他还是想要个男孩,我就指责他重男轻女。最后,这些秘密,被我爸带走了。我妈因为生病,说的版本每次都不一样,什么从安徽坐火车抱来的;从人贩子那儿买来的;是想要儿子的人家,生的第四个女孩,养不起就把我送人了。我比较相信最后这个版本。
爬满西瓜虫的小屋
小时候我爸有点大男子主义,会打我妈,也打我。但我的性格很倔,会还手。我看很多法制节目,知道可以报警,后来想了想,他被抓进去了谁养我?
爸妈也天天吵架闹离婚,我妈把他俩的照片都剪了,把我爸抠掉。他们经常早上把我薅起来,还没睡醒呢就问我,爸妈要离婚的话,你跟谁?一开始谁问我我就说跟谁,怕看到他们伤心的眼神,后来被问烦了,就说谁也不跟,我自己去流浪。
每周去姥姥家,也会听姥姥讲爸爸的坏话,之后我就躲我爸远远的,不给他抱。爸爸也给我讲姥姥的坏话,我被迫当了很久“双面间谍”,听两边隔空辩论。后来我妈痴迷信教,又患了精神疾病,我爸反而很努力地在养家,成了我唯一的精神依靠,野蛮教育和深沉的父爱他都有。
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我爸喜欢看历史类的书,我看报纸、诗经、鲁迅,全是跟他学的,他也挺看重我的教育。他有胃溃疡,觉得看病贵,总不愿意去。一次眼睛不小心在桌角磕出血,他为了省麻药费,让医生直接缝了8针,说攒下的钱要留给我上大学。
从我有记忆开始,爸妈就已经从工厂退休了,用退休金付完房租和生活费,就不剩什么钱。我妈起初也想挣点钱,她去卖安利,但是卖不出去,一堆货都囤在家里。我爸每年冬天去暖气公司给人抄表,有年暑假去给一所大学看大门,毕业生扔了很多旧书包,他都给拎回了家。
那时候住在十几二十平米的小屋,桌子是折叠的,不用时要收起来,不然没路走,一家三口挤一张床上。厨房和厕所这两个地方,我能不进就不进,可以看见墙缝里爬着蜈蚣和西瓜虫,门后挂着糖的袋子里也是,好多虫子在里面爬。但我最怀念的就是那时候的日子。
放学回家,妈妈会买来拉面给我吃,然后跟她一块儿看电视。到了晚上8点,爸爸下班回来了,他给自己做饭,我再去蹭他一碗热乎乎的面。他有时候牙疼,要喝山楂水,我也会蹭一点喝。吃完之后我们三个继续看电视,晚上十点十一点肚子饿了,我爸又去给我包馄炖,一晚上吃三顿。
我妈当时还会唠叨我学习,让我少看电视,别看坏眼睛。我和我爸吃泡面,她会说对胃不好。幸福的时间太短,后来妈妈患上精神障碍,我们被房主赶出来,被迫搬了家,我也有了自己的房间,物理和心理上都添了距离。
从14岁开始,我暑假就去打工。初二那年找了家奶茶店,离我家特别远,也要随叫随到。有一天我正在拖地,我爸打电话过来,他哭了,觉得对不起我。我还挺尴尬的,告诉他我特别希望能挣钱,想给家里减轻负担。那次干了两个月,才挣了300块。后来看中了一个相机,我爸补贴80块买回了家。
高二在路边摆摊挣钱。讲述者供图
初三毕业的暑假,我找了一个海边餐厅,工资一个月1800,感觉是笔巨款。没想到才干了一星期,就有人举报童工,然后被辞退了。拿了700元工资,去夜市给我爸买了件T恤,给我妈买了个项链,他们还挺感动的。
以前班上有个女同学,问我爸妈一个月挣多少钱,我说600。她说,你家这么穷啊,我们家挣好几千。我的形象也会被同学笑话,有人会说我身上有臭味。那时候也没人教我,女孩子在外面要注意什么,我脸都不洗,头发脏得梳到一半就卡住了。一个邻居奶奶想帮我梳头,怎么都梳不开,最后全剪掉了。
我在社交上很受挫,唯一值得骄傲的只有成绩,一直是班里前几名。但是有个发小就很惨,家境和学习都不好,有同学拿铅笔去戳她的手,戳到流血。还会把她的书从书包里全倒出来,从二楼扔下去。
我跟我爸说这些事,他只会劝我忍。但我不想忍,觉得我爸太窝囊了。以前学校附近的小广场上有老头练武术,我就凑上去跟着学。那人号称螳螂拳的第几代传人,我练得特别刻苦,后来问他,学好之后遇到坏人可以自保吗?他说你得赶紧跑。我就很伤心。
口头上的羞辱还能忍忍,心想反正你们怎么骂,学习也不如我。如果有同学想使用暴力,我就说“敢动我你试试!”从小就知道别人帮不了我,只能靠自己挣来一些尊严。
小悦创作的关于校园暴力的短片截图。讲述者供图
再也没有亲人
爸爸70那年,我16岁,在高中住校。有天回家发现姑姑拿着他的病历单,以为是偏瘫。我问我爸:“你能不能看到我上大学的那一天”。以前他肯定说能,那次他说,你自己去上也挺好的。
到了医院,医生说是肺癌,就剩三个月了。我躲在天台哭,然后笑呵呵地进病房陪他,说这病还行,很快我们就能回家。没有治疗必要了,我就带他回家过最后一个年,妈妈那时已经去精神病院了,家里只有我们俩。
后面我要开学了,就把他送进养老院,比医院便宜,还能有点医疗措施。刚开始他还能说话,但心情很坏,我们有时候还吵架。周末我也不想每天都待在养老院,就问他,跟朋友出去玩行不行?他特别生气,说去吧,我就去了。
有阵子上了半个月学,再去看他,他就不太会说话了,吐一些黑色的块状物,只会喊我小名,当口头禅一样念着。在他病床前,我还跟亲戚们吵了一架。因为家里的存折都被他们收走了,让每个月去找他们拿生活费。
他们骂我白眼狼,我挺冷静的,重复说我家的钱自己拿着安心,不是针对他们,据理力争,最后还是拿到了钱。我爸就在旁边听着,说不出话来。他走之前一直在喘,医生问我要不要放弃治疗。我看他那么难受,就同意了。后来我把亲戚联系方式全删了,他们有可能知道我身世,但我不想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信息,再跟他们重新建立联系。
我妈信教之后,行为就变得奇怪,常常痛哭流涕。她只有小学文化,字都认不全就一遍遍抄经。每天在小区里大喊大叫,说些听不懂的话,一点都不像一个妈妈了。
我当时连女孩要穿内衣都不知道,还是朋友看不下去,带我去店里买的。第一次生理期也是,看见血不知道怎么办,我妈就坐在床上咯咯笑。我只好给发小打电话,她远程教我一步步怎么做。路上被陌生人猥亵,我过了很久才明白。
以前对妈妈的那些爱,一点点被消耗干净了,只剩恐惧。
初三时小悦给妈妈做的十字绣。讲述者供图
有次初中晚自习,老师把我带到办公室,还没进门就听见我妈在喊。原来她已经在校门口吼了好久,还叫我的名字,同学都像看怪物一样看我。回家后她还在吼,我就跟她对着吼。我爸总劝我说,你妈是个病人,要体谅她。还有一次邻居找上门来,说我妈弄坏了电梯,吵得不得安生,见她一次就要打一次。我爸一直低三下四地给人道歉,答应赔偿。她进过两次精神病院,放出来病情就能好一点,看着像正常人,但对我很冷漠。
姥姥也不喜欢我。拜年的时候,同龄的小辈玩闹,我想融入他们,姥姥就只骂我一个,后来渐渐明白了。我妈过60大寿那年,家里突然来了一个30多岁的姐姐,我才知道妈妈离过婚,还有个女儿。我爸去世后,她每年过年来看我妈一次,我就把自己锁在房门里,她大概连我名字都不知道。
我妈去世前我们还大吵了一架,我就不管她了。她吃不下饭,肚子疼,看着有点严重,要送医院她又不肯,怕去了就出不来。后来是亲戚们强行架着她,拖到楼下去的,她一路都在挣扎。当时有个东西忘了拿,我上楼去,再下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动了。除颤40多分钟,一点反应都没有,又是我来做放弃治疗的决定。
那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她是我妈,她走之后,这个世上我再也没有亲人了。她亲生女儿也赶了过来,嚎啕大哭,亲戚们都在安慰她。一起吃饭的时候,大家跟那个姐姐说,以后要常联系,说她跟妈妈长得特别像,一看就是血脉相连。没人在乎我的感受,他们是从心底把我当外人的。就像我的视频上热搜之后,底下有很多评论,说我不是亲生的,养不熟。
“你怎么活下来的”
那天晚上,我去便利店买了酒,一个人在五四广场晃到凌晨,家里空荡荡的,不敢回去。好像只要我不回去,爸妈就还在家里一样。海边没有人,我对着大海喊话:“你们为什么没有看到我考上研究生”“我连跟医生说继续治疗的底气都没有”“给你们买墓地都做不到”……
那天是老师帮我订了一个通宵的私人影院,我放着各种喜剧片,迷迷糊糊地待到早上6点,天亮了才敢回家。不像16岁爸爸去世的时候,天渐渐暗下来,我一个人躺在家里床上,在黑暗里发呆。
源自短纪录片《可以拍拍我吗》截图
那之后我就是一个人生活了,靠爸爸留下的三万抚恤金,还有学校偶尔的补助活到上大学,一周100块生活费。每个周五,在从寄宿学校回家的公交车上,那是我唯一允许自己难过的时间。我会单曲循环《我好想你》,一遍遍回想过去的事情,给自己脱敏。
万家灯火里,我家的灯灭了。海葬是免费的,我把爸妈葬在了大海里。做梦会梦到爸爸,梦境很真实,他接我放学,给我做饭,带我去从没去过的游乐场,醒来有巨大的落寞感,感觉梦里才应该是真正的人生。但也许爸爸活过来,他那么倔,我们还是会天天吵架。妈妈重生,我也想不出除了逃避,还能怎样去面对她。
但是无论怎样,我都要读书。留下这一点希望,以后可能会慢慢好起来。以前亲戚还劝过我,不要读普高,应该去读技校,好有个本事傍身。虽然我读的是很差的高中,成绩也在前几名,后来考上一所二本,比他们读重点高中的孩子成绩还好。
我很早就想学编导,花了8000报艺考培训班,进去之后才发现,我跟同学们不在一个经济水平。还要去各个地方考试,路费、住宿费、集训费我完全无法承担。学了几个月我就跑掉了,现在还很心疼那个钱。
最穷的时候只剩4000块,手机又坏了,我抱着它直哭。但还是会抱着一丝期待,被未知的人生轨迹吸引,考试得了第一、校长给我饭卡充钱、拍视频得了一等奖,总想看到下一次命运的“起”在哪里。为了知道后续,可以把过去先封存起来。
悲观和乐观在我的心里斗争,经常会自言自语对话,这是为数不多自我安慰的方式。我的世界里没有别人,只有我自己了。后来,我去边远地区当了两年兵,接着考上了211大学的研究生,靠自己给的希望活着。
我朋友不多,父母不在了以后,快乐和难过的事情都没有人可以分享了。以前跟要好的朋友讲我的事,他们只有震惊,觉得“你怎么活下来的”。后来就不怎么说了,被知道又能怎样,也许会给别人造成负担,何况一个眼神就可能让我受伤。
大家开开心心地交往就挺好的,所以过年我都是跟陌生人过的。找个轰趴馆,暂时的相识和欢乐也会有一种“家”的感觉,离开以后互不交集,再想想下次该去哪里找“家”。没必要交心,没有什么感情是坚固的,早晚都要承受它的消失。
如果自己买个小蛋糕吹蜡烛,那一刻会更清晰地认识到,我在这个世界上是一个人活着。我自己待着经常放视频节目,听个相声,让环境热闹起来,这样就没心思去想太深的东西。不然可能会觉得我不该活着,本来就是别人不要的,又给别人带去麻烦,每次想到这一步,就不敢往下想了。
小悦为父亲创建了一个微信号,把梦到他的场景拍成了短片。讲述者供图
“不是不想拥有亲人”
我想象过和亲生父母相见的场景。如果他们欢迎我,痛哭流涕,我只能跟个木头一样,站在那儿让他们抱。如果不欢迎,就更尴尬。这会让我情绪不稳定,对我没有任何帮助,他们也不一定是好人。
我一般都会往坏处想,为了自我保护,也要去掐灭不切实际的幻想。一份好工作让我投简历,我可能会怕配不上它;一个很帅的男孩,我可能只会暗恋,怕被嫌弃,反而遭受一份羞辱。我总是很倒霉,倒霉到要靠水晶保平安。
不是我不想找亲生父母,不想再次拥有亲人,而是压根就没有了。20多年的感情,要怎么弥补回来?我只有跟养父母在一起的记忆,说明可能一生下来,亲生父母就不要我了。我不介意等生活稳定下来,再去问一下,还有一点好奇,但是没有那么重要。
以前也有辅导员对我好,说“你就把我当妈妈,我们家随时欢迎你”“找不到工作,也不要老想着买房,可以先回来住,我家是你永远的家”。亲生母亲可能也就做到这一步了,但我只能说谢谢老师,没办法真的像女儿一样回馈她的感情。
父亲去世后,小悦画的画。讲述者供图
现在回青岛,我唯一能看的亲戚就是小姨和姨父,他们会跟我扯些生活琐碎,问工作找得怎么样,教我以后如何跟领导相处。就是山东老人常见的唠叨,哪怕这些道理我听过无数遍了,也可以听好久好久。这就是我想象中,“家”的感觉。
有同学跟我抱怨,说爸妈逼着穿秋裤,或者逼着相亲,我都觉得蛮好的,最起码有人关心。有时候我也骗他们,说我妈平时特别唠叨,用很凡尔赛的语气说,好像我也有人关心那样。
但过年我没敢去打扰小姨他们,我始终是个外人,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麻烦。我可能没有爱人的能力了,以后应该不会生小孩,跟着我,他大概不会有太美好的童年。孤独是我主动选择的,是我的选择就好,而不是别人不要我。
现在我就想攒钱,买一个30平米的小房子。小时候我爸一直跟我画饼,说会有一个房子,我幻想着有个很大的客厅,有自己的房间,可以随心所欲去设计,每天穿着芭蕾舞裙,我爸开车送我去上课,想想就特别幸福。
可最近找工作艰难,投了几百分简历,基本石沉大海。朋友问我未来想去哪个企业?我说还轮不到我挑。老师问你的理想是什么?我说月薪4000不被裁员干到退休。我还投过完全不对口的销售岗、四五线城市的宣传岗,只接到过一个工地的offer,选中我大概是因为当过兵,最后也没去。我今年27了,很多HR会问我有没有男朋友,什么时候结婚。
好像离那间30平的小屋越来越远了,实力不够,运气不够。我养的猫在朋友家寄人篱下,觉得自己好废,小猫都要跟我一起流浪。这时候乐观人格又上线了,熬过去就能毕业,总还会有希望吧。
我喜欢做视频,过节的时候,我会跑到海边或者闹市区,看一对对情侣,在大海和落日中拍下他们的笑脸。感觉被别人的幸福氛围感染,然后内化成自己的情绪。我的父母住在海里,海水会蒸发循环,无处不在。好像我是属于天和海的,上升到了一个“上帝视角”,看着人类的喜乐悲欢。
小悦在青岛海边的礁石上。源自短纪录片《可以拍拍我吗》截图
(为保护隐私,文中小悦、涂涂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