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

小姨父一同事，穿着最不讲究。每置新衣，总嫌扎眼，迟迟不肯上身。或问，穿着一新不好吗？此人早有几句俏皮话在等着，故意绷着脸，回敬道：“我穿那么好看做什么？让你们眼睛爽快啊！”

所有的玩笑话，都是大实话，有意无意说中要害。精心穿着，取悦他人的比例还是蛮大的。

回想一年级开学第一天，我穿了件黑色条绒上衣。那衣服哥哥穿过一新，姐姐穿过半旧，我再续穿——传家宝似的一件外套。虽然稍显宽大，但依然比别的孩子穿着更得体。因为我听到两个送孩子上学的家长在一边议论：“看人家这孩子，啧啧……”虽然没有下文，我也猜到是夸赞的意思。因此增添了几分自信，上课时坐得更笔直了。

我的第一套西装，是姐做的。黑色面料，燕尾开襟，初级又简单。虽不能跟现在做工考究的西装比，但在1984年已算非常时尚了。姐姐粗心，把袖子前后都弄颠倒了，有点前紧后松。我穿着它到初恋女孩家去过一趟后，才被发现。那也没关系，那时乡下并没有人穿西装，以为就是这个样子呢！后来我穿着这前紧后松的西装，又去妹妹的学校给她送东西。妹妹回来说，“同学们都说哥哥你好洋气！”

跟妻恋爱，穿着在第一印象中也起到大用处。她那时正在市里上学，我们在她学校门口的大街上第一次相见。她后来描述当时初次见我的印象：上身穿一件灰麻色西装，下身是一条洗得稍泛白的牛仔裤，左上口袋露出一点白手帕的小尖尖，正是朝气蓬勃的年纪。后来妻跟闺蜜合开干洗店，那是我穿着最讲究的一个时段，衣服常洗得干净利落，烫得笔直挺贴。

因为穿着的话题，拉扯起这些陈年往事，突然觉得自己竟然也曾年轻过。跟我们那个时代的人比起来，现在一切似乎都天翻地覆了。天南海北的人，都衣着缤纷，也分不出城市和乡下的差别了。有的着装我看不习惯，有时还替他们难为情。但反过来想，在年轻人眼里，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大叔”，或许早就成“土老帽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