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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朕刻薄寡恩残忍暴戾,你若死,朕立即将你举国夷为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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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君后来一直在想,若时光倒流,她大概还是会将这个她生命中最大的魔障救回家吧。

最多,便是再经历一世相思,一世痛苦。

楔子

央朝昭武帝六年秋,天子南巡行至渭水边界。

那时已是黄昏,颓阳西倾,秋风飒飒。浩大的巡游队伍奉旨停下,一众随巡的官员侍从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与渭水一水之隔便是姬国,只是昭武帝为人性情阴戾暴躁,故而谁也不敢先开口。

昭武帝自十五岁登基以来,率军南征北战,铁蹄从烟雨江南一直踏到辽阔大漠,然而这只有弹丸之地的姬国,却始终无法占有。

良久,銮驾中伸出一只强劲有力的手,年轻的昭武帝掀帘而起,一双如炬如电的眸子不动声色扫过去,众人跪拜一片。

他蹙眉望过去,隔着渭水正有姬国的士兵在摇旗示意他们不要越界。

央朝成立伊始,天子曾立过永不侵犯姬国的誓约,只是姬国人怕他出尔反尔,每次都是放心不下,个个都如临大敌,一派誓死捍卫之态。

昭武帝不由得莞尔一笑,偏过身,果然便望到姬国边界上站着一个隐绰瘦削的素色人影,蒙着青纱,站在秋风之中静静地隔岸而望。

昭武帝清朗的眉目不见任何波澜,默默注视了许久,方才回转身,声音果断而嘶哑。

“起驾。”

銮驾方才起程,两岸人马皆松了口气,却谁也瞧不见华盖中的年轻天子正从袖中取出一支碧绿通透的玉笄来,凝神细细地瞧,一向冷漠阴沉的脸上竟浮现如水的温柔。

不自觉地便又想起这支玉笄的主人来,相思便如潮而至,漫上心头。

一、

“这个少年,留不得。”

极简洁明了的一句话,从雪君父亲姜郎中的嘴中吐出,面容清癯的姜郎中垂下眼睑,甩手而去,再也不理会。

正忙得热汗涔涔的雪君不由得发起急来,她已替那尚在昏睡中的少年上了药,再将暖和的皮毛大氅盖在棉被上,让他在热炕头上继续休息。

受伤的少年脸上的血污被洗净了,露出俊秀而棱角分明的脸庞,衣襟里露出一块玉佩,一望便知材质极好,上面刻着他的名字。

央玄墨。

央是央国王族的姓氏,这个少年原来来头不小,只是他如今身在敌国,却是身份越显赫,越是祸害。

雪君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玉佩塞回他怀中,替他掖好被角,走出书房,低头将油灯内扑闪的灯芯撩拨开,看到神色平静如水的父亲转过身,声音低沉。

“这个少年是虎狼之相,这种面相的人刻薄寡恩,狡诈阴险,残忍暴戾,睚眦必报……”

雪君素手有些发抖,不觉火苗燃上指尖,刻骨地疼。

她眼角余光望见纱窗下有人影儿一闪而过,略一思索,便急步迈向内室,果然那少年早已远去,只留下那件大氅仍盖在空荡荡的棉被上,旁边一碗刚熬好的药尚泛着热气。

那多疑的少年,竟是一口未喝。

雪君默默地叹了口气,只觉得心内空荡荡的,忧伤莫名。

转眼冬去春来,燕语莺啼,万物复苏。雪君竟又见到焕然一新的少年央玄墨,此次却是大张旗鼓地登门拜访。

雪君倚在门口,看到灿烂的阳光下那个俊朗冷峻的少年,站在一众捧着成堆礼物的家仆之前,一双深邃双眸灼灼望过来,目光热切而复杂。

那时玄墨缓缓递给她一支玉笄,对她说:“我已替姑娘将笄赎回,权当报你上次相救之恩。只是这次,还有要事相求。”

央国王族弃子央玄墨,已留在姬国做了十年人质,受尽凌辱折磨,就是他那状如狼嚎般的声音,也是因为被人用针生生地刺进咽喉而所造成的。

如今他的生母病逝,央国国君便也突然伤感起来,便在姬国安排了人手,想让这个儿子回到故国。

雪君看他那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由得微笑,父亲这些时日有事去了姬国都城,家中大小事自然由她做主。

她理也不理那些堆积如山的礼物,独将玉笄插在发际,迎客入室,给贵客奉上一杯清茶,不动声色地看这个野心勃勃的王子一双鹰眸波光闪烁,特意将嘶哑的声音压得更低。

他说:“这是我唯一的一次机会。若能事成,定当重谢。”

雪君抬头长久地凝视他,玄墨的双眸是如此清澈和俊朗,很难与他这般功利的表现联系起来。

央玄墨目前最想要的,是能有人助他逃离姬国,想来,他若能逃脱成功,回去后,自然是会用尽阴谋权术,在央国王室中杀出一条直通富贵的血路来吧。

央国的王子尚在滔滔不绝,不防眼前那淡然的哑女轻轻抓住他的手,冰凉指尖在他手心一字一字缓缓画起来。

“请你答应我,若是日后得志,便将在姬国受的屈辱忘了吧。”

他沉默不语,紧蹙眉头犹豫了许久,方反手抓住雪君的素手,许久才在她手心缓缓画下三个字。

“你放心。”

其实那时,雪君不是看不出他的勉强和敷衍,只是她却欺骗自己去相信他的承诺。

那时窗外有春风吹来,满怀心事的雪君深深望了央国王子一眼,对方眸中波光闪烁,似有千言万语欲与她诉说,最终却仍是目光交错,长长地叹了口气。

翌日,少女雪君便随玄墨远赴姬国都城。三日后,央国王子玄墨终于逃离了姬国的掌控,他的逃离,在央朝后来的史书记载上有着浓厚的传奇色彩。

世人都知道他逃离都城时所持的通关文牒,是由几只土狗从宫殿内给他偷来的。而且那日凌晨所有姬国的公鸡都提前打鸣,守卫的士兵便提前为他开了城门。

那时云淡星稀,奔波了一夜的雪君在渭水与那乘着一叶扁舟渐行渐远的央国少年挥手而别,寒风拂上她冰凉如玉的面庞,她默默地想,他这一走,大概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便有一缕忧怨,不经意地袭上心头。

二、

要做到真正忘掉一个人,需要多久呢?

也许要一个月,一年,三年……

三年后的雪君已然及笄,却越发沉寂避世,她每日汲水种菜,纺布下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仿若封闭在一个世外桃源中,浑然不去关心早已翻天覆地的局势。

央国少年玄墨自回国后,用尽权术,拉拢重臣,深得国君的宠爱。一年后,国君内定的王储突犯重病而亡。

半年后,央国国君也驾鹤西去,玄墨顺利登上王位,而后开始南征北战,昔日的中原五雄,唯独剩下一个最遥远的姬国。

这些事雪君并不去想,然而世上的事,她越想逃避,偏偏离她越近。

在溪边汲水的雪君抬起头,有小鸟唧唧喳喳地迎面飞来,她蹙眉望过去,怔怔地望着远处正有辆华丽的马车缓缓而来,一干宫装打扮的侍从,恭恭敬敬地朝她行了礼。

整齐地唤一声:“雪君公主。”

雪君默然不语,忽地便想起父亲临终前牵着她的手,声如蚊蚋。

他说:“雪君,日后姬国必定需要你的拯救。”

姜郎中是猝死的,那年他们居住了十余年的草庐突然着了火,他本已逃脱出来,却为了去取回雪君掉落的玉笄而再次冲进火海,最终被烧毁的木梁砸下来,断送了性命。

那时姜郎中挣扎着拉住她的手,用尽全身的气力,将一直放于心头的秘密告诉她。

雪君其实并不姓姜而姓姬,姜郎中原本的身份,是宫中的太医。只因公主雪君出生时母亲便身亡,她幼时便只爱与猫狗厮混,几年后又突然失声变哑,被宫内视为不祥。

那支玉笄是她生母留给她的唯一一件贵重之物,姜太医宝贝一般递给她,而后,便含笑合上了双目。

雪君想姜太医必定是在心里痴恋着自己的生母的,否则,又怎敢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带自己隐居在民间。

她突然便隐隐羡慕起养父对母亲这样纯净而美好的感情。虽然没有得偿所愿,然而相思却是不曾闲。

而自己,却要将与央玄墨少年时那段微妙的感情,拿来做交易,甚至不知道,对方是否肯接受这样的交易。

雪君的生父姬国国君早已亡故,如今央国黑云压城般逼近渭水,姬国危在旦夕,姬国需要她这个央玄墨昔日的救命恩人去做说客。

姬国公主雪君被众人簇拥着,仿若一个安静的傀儡娃娃,向马车内衣着华丽的贵夫人行了礼。

那是姬国的王后,怀中抱着年方四岁的小国君,两道精明且锐利的目光长久地打量着她,冷漠而客气地开口。

“姬国的命运,就托付给公主了。”

说完,便将一方锦帛,轻轻递到蹙眉不语的雪君手中,她展开细阅,不由得怔忡。

雪君曾应姬国王后的意思,让使者带一封信给央国国君,以当日相助之恩情换得央国退兵三个月。

只因姬国最善于统兵御敌的大将军受了伤,需要三个月的时间来恢复。

很快央玄墨便让使者带来了回信,答曰可以答应此条件,但是必须要让公主雪君远赴央国。

姬国公主雪君抬头对苍天默默叹了口气,突然便没来由地心烦意乱。

三、

当雪君踏上央国土地的时候,才恍觉央国竟是盛迎。

姬国公主雪君从四人抬的步辇之上走下,袅袅而行,一抬头,便望见三年未见的故人,正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站在华盖之下,雄姿英发,气宇非凡。

她长久地凝视对方那双深邃而清朗的眸子,眼神很快便交错开来。雪君缓缓俯身行礼,却不防被他坚强有力的手紧紧挽住,轻搀而起。

那一日在渭水边,一向被姬国人视为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央国国君玄墨,突然挟着远道而来的姬国公主,飞身上马,扬长而去。

那时的雪君,在呼啸而过的风中恍惚如梦,侧过身望见央玄墨的眼神灼热而迷离。他在她耳畔低喃:“雪君,做寡人的王后吧。待寡人将中原全部收复了,我要让你母仪天下……”

他话还未完,却察觉怀中女子蹙眉在他手心一字字画起来。

“王上终究是不肯放过姬国?”

身后意气风发的男子蓦然沉默不语,雪君的心头涌上无尽的悲哀,双手抱住骏马,将脸庞轻轻贴上去,马儿便听话地渐渐停下,她从马上跳下,转身便绝尘而去。

空余身后那个面色阴沉的央国国君,他额头上的青筋如蛇般蜿蜒跳动,用手紧紧挽住的缰绳恨不得便要掐进皮肉,印出血痕。

雪君后来想起养父那年对央玄墨如诅咒似的毒辣赠言,她那时只是不信,又或者,是心里不愿相信。

然而姜太医却是一语成真。

央玄墨遵守了停战三个月的诺言,然而这三个月内他却派出细作在姬国买通权贵,散发大得人心的大将军功高盖主欲谋权篡位的谣言。

三个月还未过,那位姬国的栋梁便被赐了毒酒一命呜呼。

而后央国不费吹灰之力,便攻下了姬国的都城,便连王后和小国君都被擒获,成了央国的阶下囚。

凡是以前的仇家,均被他处以极刑,雪君以前所住的镇上百姓,更是首当其冲。

一身素衣,披发赤足的雪君走进王宫内殿时,正看到央玄墨正将自己的手脚浸在装满荆棘的盘子里,闭目不语。

他每日都让自己的肌肤被刺得鲜血淋漓,以提醒自己在姬国所受的折磨和痛苦,原来那段屈辱的岁月,他一刻也不曾忘。

央玄墨睁开眼,看到如囚徒般的姬国公主伏地而拜,抬头淡然望着他,以手语与他交流。

“听闻王上要屠尽姬国王室的幼儿,以免留下后患。我身为姬国公主,请王上先杀了我吧。”

他与雪君相处日久,自然解她之意,但他却扭转头,只当不知。

蓦然上前将她扶起,狭长双眸直逼她如清水般的眼,声音犹如狼嚎般嘶哑。

“雪君,你一向是不理世间是非。”

雪君并不起身,纤手比画回应他。

“人与兽皆是天地生灵,我对虎狼和你尚有怜悯之心,何况对我国人民?”

她的话中明显含有嘲讽的意味,他嘴角泛出一丝冷笑,摇头轻叹:“雪君,你实在不知道人间险恶。姬国的王后,当初私下将你生母谋害,又将尚是幼年的你毒哑。你养父的死,也是她着人放火而致的。”

雪君惊愕地抬起头,看他轻轻击掌,有侍从将蓬头垢面的姬国王后带到殿内,她手中仍是紧紧护着自己的幼子,脸色却是苍白似雪。

她心内百感交集,听到央玄墨嘶哑的声音低荡在整个宫殿。

“雪君,你已是姬国的弃女,又何苦要保全他们?”

雪君站起身,缓步走至正抱着母亲号啕大哭的小国君身畔,伸出手轻轻抚摩,却不料王后如惊弓之鸟,伸手狠命将她推开。

雪君一个踉跄,却跌落在快步赶至的央玄墨的怀抱,后者眯起眼,信手便将王后一把扔了出去,正落在满盘的荆棘上,刺扎入胸口,血迹斑驳。

王后瞪大眼,关切地望着自己的爱子,一口鲜血涌上来,便断了气息。

雪君甫站稳脚步,却看到哭得越发凄惨的小国君被人如小鸡般拎起,身后的央玄墨用宽大的衣袖遮住她的眼,便狠狠刺过去一剑。

小国君的啼哭声戛然而止。

雪君轻轻地挣脱开央玄墨的怀抱,麻木地从怀中取出那支曾救过央国国君性命的玉笄,刺破自己的食指,在地上写血书。

“王上可敢与雪君赌上一次。”

四、

雪君重回到姬国的时候,已是寒秋,秋风如刀般割上姬国人的心头。

那时的姬国,其实已只余几个偏远的城池尚在苦苦支撑,小国君与王后都已丧命,如今国事,便唯有靠归来的公主雪姬。

她在离开央国前,以自己的鲜血向玄墨下了战书。她将以公主的身份,率领姬国残余兵将与他誓死一战。

若输,她下半生的命运,便任其安排。若赢,央国日后永不得侵犯姬国一寸土地。

雪君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清澈双目淡然远眺。

战场上的国君玄墨,一身甲胄鲜明,玄色的披风在暮色中飞舞,咄咄逼人。他执辔而立,马蹄轻扬起烟尘,他精神抖擞,志在必得。

央国国君在御驾亲征前,已令所有兵士将战马的眼睛全部蒙上,不让它们被能与动物心灵相通的姬国公主迷惑。

他想,这一战,自己自然是赢定了。

鼓角声从暮霭中响起,央国士兵在国君的亲自率领下,如潮水般涌过来,呐喊践踏着姬国的土地。

城楼上的姬国公主默默叹口气,纤手轻持玉笄,一声声击响了自己身畔的一个硕大战鼓。

这鼓声并不激昂澎湃,倒似是声声哀乐,如泣如诉,婉婉不绝。城楼上的姬国公主纤腰轻摆,裙裾随风飘扬,仿若一朵盛开的水仙花。

马背上的玄墨瞧得怔忪,突然才发觉,自己这方的所有蒙着眼的战马都停滞不前,一齐对天嘶鸣,焦躁不安。

央玄墨惊觉不妙,便连他的马都在原地打转,不肯听他的指挥,他勃然大怒,正要抽鞭上去,却看到姬国的兵马从暗处蜂拥杀来,将手忙脚乱的他们,团团围住。

央国忙鸣金收兵,国君玄墨幸得央国的勇士在兵荒马乱的战场上奋力将他只身救回,却到底还是狼狈不堪。

他抬头见城楼上的雪君持笄在空中轻轻画出五个大字:“王上你输了。”神情平静似水,恍若隔世。

他顿有不良预感袭上心头,蹙眉略一思索,便推开持盾一圈圈守护住他的央国士兵,如狼般对城楼上嘶号。

“寡人一诺千金,在姬国公主有生之年,寡人决不侵犯姬国一寸土地。”

城楼上的纤纤玉足本已不经意地抬起,罗袜扬起轻尘,闻言又停滞下来。那个蕙质兰心的女子一双乌黑的眼凝神望他,如水的忧伤轻泛上苍白的容颜。

央玄墨看穿她是准备以死殉国,雪君并不信他日后会遵守赌约,这一赌不过是为了挫下他的锐气,央军势如破竹,姬国迟早是他刀俎下的鱼肉。

只是素来冷漠寡情的央国国君却不假思索地在两军阵前立下重誓,愿用他对姬国刻骨铭心的仇恨来换取她美好而年轻的生命。

天下人都以为他是报恩。

唯有玄墨在那时恍然,原来他对她的情愫,不知在何时起,已如沐浴了春风的野草般,慢慢滋生,一发不可收拾。

央国浩浩荡荡的大军遵国君之旨,缓缓撤退,对方城门却吱呀而开,走出来一个素衣佳人,望向他的面容安详而平和,手持玉笄在泥土中画开字句。

请王上赐信物给姬国以作凭证。

策马而立的玄墨默然不语,低头掩藏好心里万般的苦涩,许久方从怀中将那块象征他身份的玉佩缓缓递予她,而后一夹马腹,毅然便离开了战场。

他想在雪君的心里,大概便只剩对他浓重的恨意和防备了罢。

只是这样也罢,只要他能让她活着,便好。

央国国君玄墨策马而去,走得如此决绝,故而他丝毫未瞧见身后的姬国公主纤细手指正温柔地摩挲着玉佩,有两行热泪洇滟开来,淌过她的冰凉脸庞。

玄墨玄墨,我今日在两军之前这般地羞辱你,依你性情,大概已将我恨透。

她想她此后应是再也见不到他,不若就讨件他的随身之物,留个念想吧。

隔年春,除姬国外,央国吞并了中原各国,一统天下,成立央朝,玄墨登基为帝,帝号为昭武。各国的遗贵,皆献美人于帝,以充后宫,各有封赏。

只是皇后之位,却一直虚悬。

五、

央昭武帝六年秋末,天子玄墨巡游归京途中,有内侍报有一姬人欲见天子进呈密报。

那时已是深夜,夜凉如水,玄墨半倚在行宫的龙榻上,一厢翻看着自都城送来的奏章,另一厢伸出手,就着灼热的炉火取暖。

俊朗而深邃的双目只望过去一眼,榻前跪着的姬国男子便打了个寒噤,慌忙低下头,听到上面有如狼嚎般嘶哑低沉的声音传来。

“你所言当真?”

那姬人方才松口气,磕头如蒜,道:“小人决不敢欺君罔上,敝国的雪君公主确实已亡故了许多年了。”

天子神色平静如水,低声道:“你报了这样重要的消息,很好,朕要重赏你。”

来人大喜,刚起身要领赏,不防榻上的天子狭长双眸中闪过一丝阴狠,右手从腰间迅速拔剑,青光一闪,便刺入了他的胸膛。

那告密的姬人死不瞑目,瞪着一双眼轰然倒下,临死前看到神色波澜不惊的昭武帝重坐回榻上,低叹一声:“为何你们都喜欢妄度曲解朕的心意?”

就如那一年,尚是央朝成立之初,他巡游路至渭水。便有欲逢迎邀宠的边疆小吏,为让天子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进攻姬国,而秘密派杀手偷袭正经过边界的姬国公主马车。

待他闻迅赶至并不顾一切阻拦进入姬国领土时,雪君的那辆马车早已被砸得一片狼藉,躺在血泊中的公主面色如玉,那般温和而安详地望着他。

苍白纤细的手上全是鲜艳欲滴的血,一字字勉力画开。

我放不下……

玄墨陡然间心如泣血,他抱着她,嘶哑号声划破灰色苍穹,他在她耳畔一声声告诉她:“你不许死,你别忘了朕刻薄寡恩,狡诈阴险,残忍暴戾,睚眦必报……你若死,朕立即将你举国夷为平地。”

怀中的佳人却摇摇头,倾尽最后一丝气力,缓缓画开,而后冰凉指尖颓然垂下,轻轻闭上了双目。

一抔黄土中,空留那个用她鲜血写就的最后一个字。

“你”

我放不下你。

那时有阴沉沉的风刮过渭水的边界,天空中有无数只鸟雀盘旋哀鸣,央玄墨紧紧搂着怀中已逐渐变得僵硬冰冷的雪君,浓烈的悲哀自如狼眼般狭长深邃的眼睛中,渐渐渗出。

雪君临终前想难道这就是天命吗?其实她那日不过是想在渭水畔看一眼他君临天下意气风发的英姿。只是老天却不肯原谅她爱上让自己国破家亡的仇人,偏要这样惩罚她。

玄墨对雪君的爱意,是日久生情,愈积愈深,而少女雪君却是在姬国的边远小镇上甫见到那个伤痕累累却依旧冷漠倔犟的少年时,便已一颗芳心失落,情根深种。

那时央玄墨在窗下窃听到姜郎中给他的狠毒批语,便悄然离去。却没听到雪君的养父最后半句话。

姜郎中说这样暴戾的男子,日后是没有好下场的。

雪君后来便执著地想,她一定要尽毕生之力,能改变他阴戾刻薄的性情。

其实昭武帝一生暴戾阴狠,却始终在遵守他对她的承诺,最后仍是放过了那些他本想千刀万剐的姬国人。

姬国王族日后一直在找其它身材相仿的女子来假扮公主雪君,只因他立过誓,雪君有生之年,他绝不侵犯姬国一寸土地。

他们以为他不知道。

他便陪他们将这游戏进行到底,只是有时,昭武帝犹如猫捉老鼠般总要巡至渭水边界。

他们永远不知,其实他只是想隔水望一眼那些他们找来企图蒙骗他的替身,一解相思。

六、

昭武帝二十九年,已至不惑之年的天子玄墨抱恙,缠绵病榻,他立下遗诏,待死后须将他的尸首掩埋于渭水之畔,遥对姬国。

天下人只是以为他仍对毕生之年没能吞并那个让他极度仇视的国家,有着深深执念。

病榻上的昭武帝缓缓从怀中取出那支贴身而藏的玉笄来,苍老的手持笄轻轻扣着床沿,闭目听它发出的“笃笃”声,那般婉转低回,恍惚中又想起,当年那个如水般纯净美好的少女,持笄击鼓,宛若仙子。

他的唇畔泛出一丝温柔笑意,低声喃喃,嘶哑而低沉的声音在空空荡荡的皇殿中荡漾开来。

他说:“雪君,朕终于能来与你长相厮守。”

昭武帝薨后数日,央朝发生内乱,皇子争夺帝位,原先各国遗胄又蠢蠢欲动,各地揭竿而起。

于是便无人去理会昭武帝的遗愿,草草将他尸骨葬于皇陵,与渭水相隔弥远。守皇陵的宦官也知晓外头正大乱,于是暗暗地便将殉葬的金银器物瓜分干净,逃出了皇陵。

便连天子玄墨紧攥在手中的那支碧绿通幽的玉笄,也被人自他手中生生掰开,几个人你争我夺,最后在哄抢中,断成两截,落在冷冰冰的地上。

再也无人去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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